91岁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地衣真菌学家魏江春是我国地衣学科的开创者、中国地衣学的主要奠基人。他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在炮火中坚韧求学,将报效祖国的信念深深嵌入心中;他曾是脚踏实地的探险家,走遍我国大江南北,用几十年间的野外考察和采集经历建成亚洲最大的地衣标本室;他曾是一往无前的孤勇者,一生坚守地衣学研究,从独自一人的奋斗发展到带领团队领跑世界。
开拓者
1958年,年轻的魏江春在时任中国科学院应用真菌学研究所所长戴芳澜的嘱托下,前往苏联学习地衣专业,以解决中国地衣研究理论尚待完善,种群情况底数不明的问题。在魏江春的努力和主持下,时至今日,我国建立的第一个地衣标本室发展至今天已经存有10万多号地衣标本,而中国地衣系统与演化生物学研究积微成著,相关的资源开发利用有了更加明朗的前景。
王宁:那个时候,我们其实有很多的学科需要发展,需要去建立新的体系,那为什么在地衣这个领域,我们要先把这个空白填上?
魏江春:当时我们的所长戴芳澜主张,搞真菌研究所,缺地衣真菌这么一大块,真菌研究就不完整了,再加上抗菌素研究会议中,注意到松萝酸抗结核菌的作用,所以从应用价值上也很重要。
王宁:这里面每一个柜子每一张卡片都是您亲手做的?
魏江春:是的,这些文献卡,像这上面是作者的姓名,这些工作现在都是在电脑上进行,当时都是用这个。
王宁:所以这么看这些卡片就更珍贵了,我们这个学科的空白就是一张一张卡片累积起来的。
魏江春:国家交给我任务是什么?就是要填补学科空白,把它壮大起来,而且要走向世界的前列。我们现在在创新领跑这几个项目里头,在世界上都是属于领先的,我们现在已经做到了。
攀登者
调查取样是地衣生物研究中的关键环节。高峰险崖是地衣喜爱的生长环境,为了对中国生态环境下生长的地衣开展系统研究,魏江春院士登上过陕西太白山、贵州梵净山、四川峨眉山、云南玉龙山、湖南衡山、江西庐山乃至于珠穆朗玛峰,在人迹罕至的奇境里取下标本,发现了新种。
王宁:珠峰采集的时候海拔到多少米?
魏江春:大约5700米,我们在这个地方搭帐篷,住了两个星期。
王宁:在那个地方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魏江春:我们去的时候,背着干粮,背着采集的包裹,上山下山。
王宁:会有身体上的一些不适反应吗?
魏江春:我那时候嘴就像擦了口红一样,晚上睡觉的时候,闭着嘴,到第二天早上张不开了,粘住了,怎么用舌头舔也舔不开。一张嘴,一层皮就掉了,血淋淋的。
王宁:在珠峰有什么收获吗?
魏江春:发现了珠穆朗玛峰新种,就是珠峰石耳,我们马上就要发表了。
眺望者
地衣被称为地球上的“开路先锋”。在魏江春院士眼中,这种古老的生物不仅影响着过去,对未来同样意义深远,关乎石质文物保存、沙漠治理,甚至可能成为火星“拓荒者”。一代人奠基,交由另一代人开拓,接续地衣研究、关注学者培养、编撰《中国地衣志》,是当前魏老最牵挂的事。
王宁:有观点称火星如果未来能够适宜让人类去居住,会有一个先锋生物就是地衣。
魏江春:地衣生长在石头上,地衣里有地衣酸,是次生代谢产物,把岩石风化形成土壤,后续才能有植物生长。
王宁:地衣还有固沙的作用?
魏江春:先用树木防风,在沙面稳定之后,生长地衣,将地面覆盖,自然界给了我启发。做实验的过程中证明了,如果用地衣、石果衣,通过地衣结皮,腾格里沙漠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地区就可以固碳,变成三十多万吨的碳汇。所以我就提出了沙漠生物地毯工程的概念,我们人工可不可以培养结皮。
王宁:地衣研究其实也是面向未来的一种知识。
魏江春:三十多万种地衣,有的是没有任何次生代谢产物,基因沉睡了,有的虽然有,但是少,一部分基因沉睡了。抗菌素的来源就是从这些次生代谢产物中发现的,这是一个很大的潜力。